2009年6月10日星期三

去周庄吃鱼(2)

叶圣陶也好这yi口:“在故乡de春天,几乎天天吃莼菜。它本来没有味道,味道全在于好de汤。但这样嫩绿de颜色与丰富de诗意,无味之味真足令人心醉呢。在每条街旁de小河里,石埠头总歇着yi两条没篷船,满舱盛着莼菜,是从太湖里捞来de。像这样地取求方便,当然能日餐yi碗了。”在周庄,i也亲眼看见了那种捞莼菜de小舢舨。莼菜很轻,舢舨很轻,捕捞者de动作,也很轻很轻,仿佛生怕把梦yi样漂浮在水面de莼菜惊动了……

蚬江三珍,除鲈鱼外,还有白蚬子和银鱼。

白蚬子是yi种贝类,煮汤,色白如牛奶,异常鲜美。若再加进几块咸肉熬煮,味道会更醇厚。也可将蚬肉挑出,切成丝跟韭菜爆炒,绝对把yi般de猪肉丝炒韭菜比到地下去了。

银鱼是yi种“微型鱼”(如微型小说之类),仅有7厘米长短,细小得跟火柴棍似de。无骨无刺。裹鸡蛋烹炒,是常用de手法。在周庄,也有餐馆把它做成鱼圆煮汤。北方人,见惯了大鱼大肉,到了周庄,尤其应该尝尝小不点儿de银鱼(似乎要用放大镜查看),会感到很新鲜de。

据《九百岁de水镇周庄》yi书介绍,鱼也是特产:“体长三寸左右,小口大腹,细鳞、花背、白肚,肚皮上有小刺,用手指触碰,身体涨大如球。烹食时脊背嵌鲜肉后,重糖红烧,肉质细嫩,十分鲜美。苏州名菜肺汤驰名江南,在周庄也可品尝。所谓肺,其实是鱼de肝脏。”还有身体呈条状、营养丰富de鳗鲡(好温柔de名字),肉质比鳝鱼还要细腻润滑。每年立秋前后是鳗鲡de汛期,当地有乡谚:“稻熟鳗鲡赛人参”。

由于在周庄逗留de时间较短,或季节不对,鱼与鳗鲡,i都只是耳闻,没有见到。留yi点点遗憾,未必是坏事。至少,这还给i找机会重游周庄———留了点理由。

在周庄吃鱼,应该喝点酒,最好是当地酿造de“十月白”。其制作方法是:“用新糯米蒸成饭,调入酒药后,置于缸中,等它成为酒酿,漉去酒糟,再加河水贮于甏中,然后将甏置于墙壁旁。过月余,则成为色清味美de‘靠壁清’。这种白酒又以农历十月所酿制de为珍品,人们便称之为‘十月白’。”(引自《九百岁de水镇周庄》)周庄水好,自然适宜酿酒。早在清代,镇志就记载:“有木渎酒家邀此间酒工往彼酿之,味终远逊,良由南湖蚬江之水使然耳。”

在周庄,吃着湖水养大de鱼,喝着湖水酿成de酒,也算“原汤化原食”吧。

i不知不觉就醉了。觉得自己de胃、自己de肺、自己de心,也正在被清洌de湖水融化。

1989年清明前后,台湾女作家三毛来过周庄。据当地人介绍,其时春雨绵绵,大片大片de油菜花被清洗得像是刚调试出来de颜色,三毛隔窗而望已觉不过瘾,特意叫汽车停下,走入田地里,伸手摘下yi朵金黄de油菜花,放入口中慢慢咀嚼:“在台湾,几乎看不见油菜花了!”眼泪夺眶而出。油菜花很少用来生吃de,可三毛不这样做,似乎无法表达对烟雨江南deyi往情深。她de唇齿之间弥漫着乡土de清香。那天中午,可能是在沈厅酒家设宴招待这位远客。三毛凝视着满桌色香味俱全de鱼虾水鲜,舍不得动筷子。在主人频频劝说下,她还是先站上凳子,用照相机从空中俯拍下这幅水乡佳肴图,然后才坐下就餐。仿佛生怕记忆也不可靠似de。她yi再说:“只有回到家乡,才能享受到这么丰富de河鲜!”

周庄有迷楼,地处贞丰桥畔。原名德记酒店,是yi位姓李de镇江人开de。被雅称为迷楼,乃是因为窗含香雪、门泊吴船,正应验了“酒不醉人人自醉,风景宜人亦迷人”。迷楼早先曾迷倒过诗人柳亚子。1920年,柳亚子来周庄,连续数次邀集南社同仁在迷楼诗酒唱和,将yi系列作品刻印为《迷楼集》。他本人步长篇叙事诗圆圆曲原韵,而作de《迷楼曲》,也脍炙人口。诗人把店主de美貌女儿阿金比喻为当垆de卓文君。i这次去周庄,慕迷楼之名而踏访,本想在楼上挑yi雅座小酌,以触发诗兴,留下yi二篇章。可惜物是人非,迷楼早已不卖酒了,改作那次南社活动de纪念馆(被命名为昆山市爱国主义教育基地)。

i迷迷楼,迷楼不迷i。虽然空跑yi趟,诗还是写下了。附录如下,作为本文结尾:

“没有水,就没有周庄/就没有把i打开de这个夜晚/没有水,就没有渡i来de船/就没有驼背de桥,以及第二个月亮/正如没有雨就没有伞。没家de人/即使有伞,也是收拢de/没有水,周庄就没有倒影啊/树木成倍地增长,i在倒影里/找到了另yi个家。i愿意退化成鱼/或别de什么/而你,yi半游在水里/yi半游在岸上。空气中布满了网/i走得很慢,很慢……/擦过眼泪de手帕,干了/可那被手帕擦过de地方/还是湿de……”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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去周庄吃鱼(1)

周庄是江苏昆山de水乡古镇,为澄湖、白蚬湖、淀山湖和南湖所拥抱,四面环水:“咫尺往来,皆须舟楫。”江南原本就是鱼米之乡,周庄更是鱼米之乡中de鱼米之乡。很有代表性de。

去周庄不单单为了饱眼福,也要饱口福。在秀色可餐de周庄,人也会变馋de。不吃鱼,吃什么呢?那不等于白来yi趟嘛。

在周庄吃鱼,能吃出别样de滋味。不信你就试试。所谓靠山吃山,靠水吃水———这回靠得真够近de。可以坐在跨河de骑楼上吃,在湖边吃,甚至在船上吃。

鲈鱼就是很好de例子。著名de蚬江三珍,即鲈鱼、白蚬子、银鱼。鲈鱼居榜首。去周庄de任何yi家餐馆点菜,老板或小二,都会抢先向你推荐新捞上来de鲈鱼。正养在屋檐下de水缸里呢。

更难得de是,他们还会像训练有素de导游yi样,给你讲点典故。这个典故其实已收入成语辞典里,叫“莼鲈之思”。晋惠帝永宁元年(公元301年),在朝de大文人张翰,对黑暗政治忍无可忍,以秋风起,思念家乡de菰菜、莼羹、鲈鱼为借口,从洛阳辞官返回故里,游钓于南湖,吟诗作画,不亦乐乎。表面上他是嫌弃北方de饮食粗糙,大碗酒肉,不如江南deyi小盅鱼汤可口,但他真正追求de还是超然物外de逍遥:“人生贵得适志,何能羁宦数千里,以要名爵乎?”

这简直是另yi个陶渊明。

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,辞了小小县令不做,把酒西风,采菊东篱。张翰de官可能做得大点,也yi样挂冠而去。遥远而温柔de莼丝鲈脍,更坚定了他放弃仕途、回归自由de决心:哼,老子就好这yi口!不跟你们玩了!

人们yi直以“莼鲈之思”来比喻思念家乡和故土之情。这i早就知道。来到周庄之后,才第yi次听说他是本地人。原来他所思念de,是周庄de莼菜和鲈鱼呀。

张翰de书法了得,诗也写得好,有名句“黄花如散金”。李白对他评价很高:“张翰黄金句,风流五百年。”

不爱江山爱美人,已经够离谱了,但还容易理解yi些。张翰更另类:不爱江山爱美食,为yi碗鱼汤就抛弃了高官厚禄。值还是不值呢?要看谁来评价了。欧阳修倒是体谅甚至赞赏张翰de豪举:“清词不逊江东名,怆楚归隐言难明。思乡忽从秋风起,白蚬莼菜脍鲈羹。”

为纪念这位大隐士,当地人把南湖称为张矢鱼湖。因为它是张翰钓鱼、食鱼de地方。张翰本人跟周庄de关系,也是yi种鱼水之情。

周庄是张翰de桃花源。yi个人de桃花源。他de喜怒哀乐、酸甜苦辣、只有天知地知。

说起周庄,人们首先会想到沈万三,那位慷慨解囊赞助朱元璋筑南京城墙de“大款”。周庄至今尚有yi道名吃,就叫万三蹄,传说是沈万三家招待贵宾de必备菜:“家有筵席,必有酥蹄。”i在沈厅酒家品尝了,还额外买了几袋真空包装de,准备送给办公室同事。但愿能带给他们yi些财气。

i这次来,还有个意外de收获:了解到周庄是“莼鲈之思”这个典故de“原产地”。原来周庄除了沈万三之外,还有个张翰。在i眼中,后者甚至比前者更有意思,更有魅力。

沈万三充其量不过是物质de富翁。张翰并不逊色呀,他绝对算得上是精神de富翁。i想,不管在哪个朝代,精神富翁永远比物质富翁要少de,也更难做。

万三蹄煨煮得再酥软,还是有几分俗气。比不上东坡肘子。更比不上张翰de鲈鱼。

张翰de鲈鱼,不像是游在水里de,而像是游在空气中。影子yi样de食物。尤其跟务实de万三蹄相比,它彻底是务虚de。

在周庄de这顿酒(饮de是当地土酒“十月白”),i喝得有点高了。感觉张翰de鲈鱼,就游动在i身边,甚至指缝间。稍yi松手,它就会溜走。这条鱼de名字,也许叫“自由”。

张翰回到这个有莼丝鲈脍de地方,他就自由了。那是yi种类似于李白“天子呼来不上船”de自由。

i如果真能受到张翰de影响,也就自由了。游啊游,名利于i如浮云,如幻影。子非鱼,安知鱼之乐?子非i,安知i不知鱼之乐?

去周庄肯定要吃鱼de。最好是鲈鱼。那使yi千七百年前de张翰直流口水de鲈鱼,想得心里发慌de鲈鱼,归心似箭de鲈鱼。咱们也应该尝yi尝啊。

莼菜鲈鱼羹,被列入江南三大名菜。张翰使莼菜和鲈鱼同时出名了。

鲈鱼有四腮、两腮之别。周庄出产de鲈鱼yi般为两腮、背上没有刺戟,但有花斑,肉嫩刺少,入口绵软。据yi份叫《九百岁de水镇周庄》detravel手册介绍:“鲈鱼有很多种,蚬江中野生de塘鳢鱼,也可称为鲈鱼,三四月间,菜花盛开,其鱼最肥,故又叫菜花鱼。”清《周庄镇志》记载:“菜花鱼亦名土附,那张翰所思de鲈鱼,较之松江鲈鱼仅少两腮耳,佐以新笋煮汤,食之味最鲜。”看来做鲈鱼汤,没有莼菜时,可以新笋为替代品。滑腻de莼菜挺娇气de(被称为“娇生惯养de水生作物”,只适合在水温暖和、水质清纯又风平浪静de港汊生长),竹笋则皮实多了。新笋再嫩,也嫩不过莼菜呀。莼菜跟入口即化de鲈鱼肉yi样,是yi种务虚de食物。它们真是yi对绝妙搭档。你能说清谁是主角或配角吗?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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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州的吃

苏州的吃,跟苏州的园林一样,小中见大。

在苏州这样的城市,亭台楼阁都纤巧玲珑,不适宜搞满汉全席什么的。一看就不是那个路子。同样,苏州人也不喜欢大吃二喝,讲究少而精。找一家小饭馆,摆开小碟子、小碗、小酒杯,说一些小话题。跟朋友相约喝一点儿也叫小聚。

在苏州,最精致最出彩的还是小吃。

小吃,一般都属于小本经营,但要做到价廉物美并不容易。首先要求经营者必须有耐心。苏州的小贩,在这方面是过关的。小摊上卖的小吃,常常比有门面的店家的同类食品更有滋味。早先的馄饨担就是一例。馄饨担相当于走街穿巷的“游击队员”,在路边架起锅灶,摊主总能以包裹肉馅的麻利动作(真是一门手艺!)以及骨头汤的浓香,吸引来馋得直流口水的顾客。在风中啧啧有色地吃一碗辣油馄饨,站起来,脸上都流露出满足的表情。难道如此廉价的馄饨,就能使人轻而易举地成为瞬间的神仙?

苏州人把专售包子水饺等各种面食的铺子叫做件头店。“件头店之物品,每不若馄饨担上所制之佳,以其专精也……盖有担上之馄饨,因挑担者只售馄饨一味,欲与面馆件头店争冲,非特加改良不可,故其质料非常考究。”(引自莲影《苏州小食志》)真是门门懂不如一门精。馄饨担,馄饨担,可以拿“单项冠军”的。担上的馄饨,把店里的馄饨挤垮了。看来真不要小瞧小吃。小吃不小。

莲影在介绍苏州茶食时提及大方糕,堪称传奇:“春末夏初,大方糕上市,数十年前,即有此品,每笼十六方,四周十二方系豆沙猪油,居中四方系攻瑰白糖猪油,每日只出一笼,售完为此,其名贵可知。彼时铜圆尚未流行,每方仅制钱四文,斯真价廉物美矣。但顾客之后至者,辄不得食,且顾客嗜好不同,每因争购而口角打架,店主恐因此肇祸,遂停售多年。迩来重复售卖,大加改良,七点钟前,若晨起较迟,则售卖已完,无从染指矣。”听到这里,你猜我想到什么?首先想到:店主真够洒脱,明明有巨大需求却仍限量供应(每日只出一笼),宁愿放弃商机也不想活得太劳累。哪像生意人?快向艺术家看齐了(把大方糕当成雕塑作品了)。但这无形中也吊起了顾客的胃口。其次想到:顾客真不够洒脱,居然为抢购糕点而动起拳脚,仿佛在追求真理,也忒执著了……

每日只出一笼、每方仅制钱四文的大方糕,就生意而言,绝对属于“小儿科”了。恐怕只有在苏州,才会出这样的店主,和这样的顾客。

苏州的名气很大,但在格局上乃至本质上,还算小城。小城故事多。包括那么多关于小吃的故事。小吃不小。小城不小。

玄妙观前有一家园林式的茶馆叫吴苑。吴苑的东边,又有一家酒店叫王宝和。曹聚仁先生进去品尝过:“他们的酒可真不错,和绍兴酒店的柜台酒又不相同,店中只是卖酒,不带酒菜,连花生米、卤豆腐干都不备。可是,家常酒菜贩子,以少妇少女为多,川流不息,各家卖各家的;卤品以外,如粉蒸肉、烧鸡、熏鱼、烧鹅、酱鸭,各有各的口味。酒客各样切一碟,摆满了一桌,吃得津津有味。”店主只卖酒不卖菜,宁愿把卖菜的机会以及利润出让给小贩,你说他是小气呢还是大方?这或许就是苏州的风格,苏州的方式。曹聚仁先生说自己在苏州住的两年间,颇安于苏州式生活享受,无论听评弹、游园林,还是喝茶、吃点心:“苏式点心,也闯入我的生活单子中来。直到今日,我还是不惯喝洋茶,吃广东点心的。我是隋炀帝的信徒。”隋炀帝挖运河,为了更方便地下江南。咀嚼着精益求精的苏式点心,你会明白饮食中的江南是怎么回事。

说来说去,都是些小吃。苏州的小吃是勾魂的。相比之下,满汉全席,显得有点“假大空”了。

当然,苏州也能办酒席的。也有大厨师。如果在宾馆里办,没什么稀奇的。苏州的妙处,在于它有大大小小的园林,可供露天聚饮。这是有传统的。天命在《星社溯往》一文中,回忆上世纪四十年代,星社同仁经常借园林之宝地,举办“酒集”:“每月一次,照聚餐办法,要奢要俭,定于公议。苏州有着不少的园林,可以假座,如狮子林、汪义庄、鹤园、网师园、怡园、拙政园、程公祠,凡是有林泉亭榭之胜的,都到过。中间次数最多的是鹤园,因为地点适中,主人又属素稔,佣僮伺应也周到,有宾至如归之乐。”直到最近,还听苏州诗人车前子说起,他曾在某处园林,参加一位亲戚的婚宴。场面显得既夸张又别致。(让我纳闷的是,园林里哪来的大厨房?估计连明火都要禁止吧?)

不禁突发奇想:待我手头这本饮食文化的书出版后,可以考虑在苏州园林举行一次新闻发布会或新书首发式。毕竟,苏州是出美食家的地方。

把他们全请来!

可以没有“红包”,但不能没有美酒。

假如文物管理部门禁止在园林里埋锅造饭,那就改作冷餐会。自助式的。每个亭子、每个楼阁里都摆一桌。大家可以端着盘子、排着队形在假山与金鱼池间穿梭。挨着个儿挟菜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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